明烛天地【4】

秦澜清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,他在旅店足不出户专心给李成煊治疗,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东西。

三日后的一个阴天,乌云压得极低,几乎叫人喘不过气。李成煊在房内打了套拳后向秦澜清告辞离开。秦澜清站在窗口,看着李成煊的背影没入那片灰色里。

随后房门被敲响。

尹维桢站在门口,开口就是李彬蔚受伤了——气盛轻敌,一时不察受了李成煊的一枪。将秦澜清所有想说的话都堵进喉咙里

尹维桢内心多少有些忐忑,面上却笑得像只狡狐:“医者仁心,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。”

秦澜清有点想骂人,他问:你早知道李彬蔚是恶人谷的人?”

尹维桢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问:“这和你救人有什么关系。”

有什么关系。这关系到我要不要追求李彬蔚和要不要交你这个朋友!

秦澜清在心里骂骂咧咧了几句,最终还是叹口气收拾了药箱跟着他走出去,看客栈外头的人群熙熙攘攘,这座城安静祥和的仿佛不知内里藏着一颗毒瘤。

尹维桢一路上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,折扇摇得几乎要扇出个旋风一样,引得秦澜清侧目打量了好几眼。

“到了,他就在里面。”尹维桢领着秦澜清在一栋小楼前停下,他的语气很怪,像是压抑着欣喜。秦澜清挠了挠头,最终还是选择迈步进去。

李彬蔚就坐在楼里边上的卧榻上,衣襟解了大半,能看见他衣裳半开胸膛起伏的曲线,一路向上延伸到他分明的脸廓弧度。

秦澜清急急忙忙收回了目光,只觉心头巨震,在心底来来回回嚎着色既是空,空既是色。

“飞轩?”飞轩是秦澜清的字,他一听李彬蔚这样温柔的语气就有些迈不开腿,努力做出笑脸:“是我,听闻你受伤了,特意来看看。”

“麻烦你了。”李彬蔚继续四平八稳地坐在卧榻上,衣袍松松垮垮落下来,露出漂亮的锁骨和流畅的腰身,以及手臂上已经渗了血的绷带。秦澜清盯着看了一盏茶的时间,终于还是败下阵来,一步一挪地走过去。

伤口不大,只是没有及时治疗有些溃烂,皮肉外翻显得狰狞可怖,秦澜清皱眉,他总觉得这处伤口在愈合期间被人撕扯多次,才导致这样的结果。

可他猜不透尹维桢的心思,又不好去看自己的心上人,只得专注将手下伤口剔去死肉然后包扎起来。

李彬蔚依旧笑着,整个人柔和的像是溪中湖水,令秦澜清看不出他现在正在接受挖肉之苦。他额上布满细密的汗水,因为疼痛有些唇色苍白,却依旧没有发出丁点声音。

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自己喜欢的类型。秦澜清收回目光,将绷带一圈一圈缠起来。

他明白了,尹维桢带他来这里,是送他入了处漩涡。此后他将在漩涡里挣扎浮沉,最终溺毙。

这些心事乱如麻,织成张大网将秦澜清包裹起来,他正在治疗的人是个恶人,杀人不过头点地,是天策府和浩气盟联合通缉对象。也是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。

情之一字,不知所起。

秦澜清突然想起和李彬蔚对战的那位天策少年,他是怎么从李彬蔚手下逃脱的?

李彬蔚下手狠厉,虽说未伤到李成煊根本,但也着实让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。少年人血气方刚恢复力强,又养了几天这才能上马回天策。

秦澜清单修离经易道,李成煊这些个皮外伤看着惨,却要比内伤好治,再三嘱咐李成煊不能让伤口碰水药要按时吃就放人回洛阳了。

李成煊不敢行快马,生怕伤口裂开,他也是会痛的,走走停停多日才回到天策府。

刚到天策府门口,一身杏黄衫的少年就从府内飞身而出,狠狠抱了他一下,疼得李成煊呲牙咧嘴忙叫少年松手。

“煊哥!你终于回来了”西湖藏剑山庄来的少年早已在此停留多日,李成煊这次一去,没给人留信,去了多日了无音讯,少年来探亲见见他这个义兄结果扑了个空,若不是他阿姐拦着,这小子就跑去乱窜找人了。

“轻点轻点”李成煊连声讨饶:“你劲别用这么大”

“煊哥你受伤了?”少年上下打量李成煊,看人脸上确实没什么血色,想来的确是受了不少的伤。

“不碍事,我先去见见你阿姐”李成煊念及此眉头一跳,他受的伤是他冲动咎由自取,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回禀。

李成煊的上级,就是这藏剑少年的亲姐姐。

“叶棠溪!!!你给我过来!”一清亮的女声怒叱道:“三天不打上房揭瓦,谁叫你把木桩削成柴火的”

叶棠溪一听阿姐的声音那少年的张扬就弱了几分“煊哥救我”连忙往李成煊身后躲得严实。

一边是自己拜把子的弟弟,一边是自己上峰,李成煊选择退开半步袖手旁观。

叶家姐弟学武都有天赋,只是以前有人给这对姐弟瞧过,只说叶棠溪要是学习天策一派的外功枪法,一生难有突破,唯有剑,他得去练剑。于是弟弟没跟姐姐去天策,反而南下去了藏剑山庄。

弟弟跟姐姐感情深,有时会来看天策府姐姐,李成煊在叶淇竹麾下,两人意气相投,就学着话本拜了把子。李成煊比叶棠溪年长,叶棠溪就叫他一声哥,他倒是受用得很。

红衣女将上来就怒气冲冲揪着叶棠溪的耳朵:“皮,你再皮。你煊哥都救不了你”

“叶将军”李成煊行了一礼,不着痕迹给叶棠溪使了个眼色叫他躲躲。叶棠溪倒是想走,只是叶淇竹一个眼刀甩过来他就服服帖帖。

“气血有损,受伤了?”叶淇竹说:“待会让大夫给你把把脉,看样子伤得不轻。”

李成煊点点头,他伤恢复的快,但跟李彬蔚那一战,的确是失血过多。“叶将军,煊有事要禀”

“何事?”
“李彬蔚”

“与你身上的伤有关?”叶淇竹听他这么一说,心里有了个数,狠狠瞪了他一眼:“你胆子也太大了点……”

“是,煊已经吃到教训了”李成煊说:“但他没有杀煊,很奇怪。”

“不错,你能好手好脚回来眼睛还没丢几乎不可能,除非他另有所图”

叶棠溪听得一头雾水:“谁啊?伤了煊哥的人?”他年纪小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师门受庇护就是在姐姐身边,对江湖上的事也只听过些。

叶淇竹在他脑袋轻拍了一下:“小孩子家家少管,去玩吧,我跟你煊哥有事要谈。”

杏黄衫儿的少年就看着他的义兄阿姐走了进了府,低声说着什么,还一脸忌讳莫深的神秘。

他还牵着李成煊骑回来的马,龙子打了个响鼻,似乎也很不解为什么主人就这么走了还不给他喂马草。

叶棠溪摸着油光水滑的龙子的脊背,决定去偷听。

天策府内府兵众多,他们找了处没什么人的地方谈了谈这件事。

“李成煊,你入了浩气吗?”叶淇竹问。

“不”李成煊说:“我不属于浩气,也不会成为恶人,我只属于陛下。”

“你倒是……简在帝心”叶淇竹气得没什么力气指责他莽撞:“既然是天子兵刃,做事怎能枉顾前因后果,这等恶人你去送死?”

“他不会杀我,至少轻易杀我”李成煊不是蠢人,也明白这次能回来究竟是谁的考量:“他留我一条命,就是给我杀他的机会。他在等我能咬死他。”

叶淇竹左思右想也得不出别的什么,李彬蔚这个人不能用一般想法去猜测他的想法,在两人实力悬殊的情况下,他放了李成煊回来,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

“要禀报统领吗”

“这事只能作罢,没必要大动干戈让兄弟姐妹们冒险,他现身了肯定有诸多图谋,这事落在我肩上了”李成煊带着苦笑:“为实厉害,是我不自量力了,他伤我的时候甚至没有拔剑”

叶淇竹沉默许久,想来也只能这样。

“随便你”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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